甘肃静宁：“水泥苹果箱”频现市场 监管严重护

从内查到高调打假危机

　　2011年1月5日，兰州晨报对泛滥兰州市场的苹果“水泥箱”首次曝光，此后省内多家权威媒体强势跟进。媒体调查兰州最大的瓜果批发市场之一的大青山瓜果批发市场近40户苹果经销商80%以上都使用着同一类型的“水泥箱”，空箱重量从3斤到6斤不等（同类未掺杂箱在3斤内）。该事件引起省、市质监、工商部门和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媒体引用权威机构的声音，指出加重掺杂的“水泥箱”系经销商在流通环节给苹果“增重”，属变相缺斤短两，是严重的商业欺诈行为，最终导致消费者吃到的是更高价格的苹果。也有声音指出，加重掺杂纸箱夹层内的填充物五花八门，可能会对苹果造成污染。

　　“水泥纸箱”的泛滥，伤害最大的是甘肃知名品牌静宁苹果。因为大青山瓜果批发市场无论产自陕西、天水还是静宁的苹果都用这种印有“静宁苹果”字样箱子。

　　静宁苹果不但名冠全国，由此催生的包装业特别是纸箱产业已将静宁县定位到中国西部纸制品包装生产基地。1月6日，媒体指出这些“水泥纸箱”部分来自静宁苹果原产地，战火由此从兰州市场引到平凉市静宁县。1月8日，媒体曝出静宁县质监局稽查队队长梁建刚调查称，在静宁县两家纸箱生产企业发现一批“水泥”纸箱。厂家负责人辩称：在箱子夹层里加些石膏、石粉之类的东西，更能让箱子坚硬、牢固，易于运输和保存。由此，静宁县已不是“水泥纸箱”单纯的受害者，显然，上述纸箱生产企业无疑是给静宁苹果和静宁包装业抹黑。

　　8日晚，静宁官方在兰州举行记者座谈会，副县长孙智清就媒体爆出静宁存在“水泥苹果箱”问题进行澄清和解释，并称通过对静宁所有纸箱生产企业彻底检查，包装纸箱全部合格，未发现“水泥纸箱”。1月12日，静宁县质监局质监所长刘晓东、稽查队队长梁建刚否认了之前在静宁发现“水泥苹果箱”的事实。两人称此前有关静宁发现“水泥纸箱”生产企业的言论，系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方言不通造成的误解。

　　显然自毁声誉事件刺痛了静宁县政府部门。静宁官方由对内自查转向对外高调打假阶段，静宁纸箱生产企业也主动站出来向媒体诉苦，并积极引导当地媒体赴陕西暗访“水泥苹果箱”生产企业。可以说在一夜之间，静宁官方和纸箱生产企业联手将媒体的兴趣引向陕西，化解了这场由质监局官员“方言不通”造成危机。

　　1月14日，有媒体刊发静宁官方1月10日的结论：甘肃省质量技术监督管理局、甘肃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和平凉市、静宁县质监部门再次联合行动，对静宁纸箱生产企业和市场进行专项检查证实，静宁县不存在生产“水泥苹果箱”的问题。此前两天，静宁县工商局副局长刘考学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甚至表示，他们曾对静宁市场和仓储企业使用的纸箱做过清查，并没有发现静宁当地企业生产“水泥纸箱”的情况。

　　此外，由于当地仓储企业都使用本地企业生产的正规纸箱，所以他们在清查过程中，并未见到“水泥纸箱”的踪迹。

　　至此，无论陕西还是静宁当地，除了被媒体曝光，没有一家生产“水泥纸箱”的企业被监管部门查处，媒体对印有静宁苹果“水泥箱”的追寻不疾而终。

　　静宁不乏“重箱”生产企业

　　对“静宁产”苹果箱的诟病并非空穴来风。2月18日，一网友回复百度贴吧静宁吧一篇订购纸箱的贴子称“宏达，工业品公司，两家，七斤重的专业户”，贴子提到的两家公司都是静宁县纸箱生产企业中的重量级单位。而消费者诸如“甘肃静宁……黑心的苹果商和纸箱厂”之类的网贴也屡见不鲜。但静宁官方一直坚持“掺杂加重纸箱不是静宁生产的”，静宁县苹果协会包装分会有关人员甚至在

　　媒体面前有“百分百地”的断言。网络爆料与静宁官方的坚持，孰是孰非？

　　4月底到5月初，应是静宁县数十万亩苹果树扬花的季节，当地果农和来自全国的经销商也开始为8月份的仓储运输备战纸箱。虽然1月份媒体和监管机构一哄而上对“水泥苹果箱”的惊扰不小，但为了在销售中“不吃亏”，当地果农仍愿意订购加重纸箱。一位果农告诉中国商报记者，他今年从静宁县工业品包装公司订购的纸箱，双方谈定每只纸箱重5.3斤。

　　之后，记者以果品经销商的身份进入静宁县工业品包装公司院内，经过面谈和电话确认，负责洽谈的张姓副经理（名片印有原工业品纸箱分公司）表示可以生产5斤左右的苹果箱，并称只能通过加厚“玻璃胶”的方式为纸箱加重，但由于“玻璃胶”成本高，太厚又使箱体脆而易断，故更重的不能做。通过向其申请，记者带出了样品展示柜上的一只苹果箱，经测重为4.2斤，如果加装内衬，箱重将超过5斤。就在1月份，该公司负责人裴晓江对当地媒体说：“出现这种负面事件后，当地企业一旦受到株连，会给企业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所以从自身角度来讲，企业更愿意站出来辟谣：问题纸箱不是静宁生产的！”

　　虽然在商谈中上述张姓副经理对记者一行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但对于加重纸箱订单并不能做到“百分百的”拒绝，而玻璃胶即所谓的泡花碱，是当地政府允许的粘合剂之一。那么小企业会不会做到“百分百的”拒绝呢？在通往苹果产销大乡李店的路上，记者随意走进一家纸箱生产企业，在样品展示库有码放整齐的加重纸箱，有泥糊状物质从切口流出凝固。对于记者数万只的订单，企业负责人并不拒绝掺杂加厚的要求，称只要不超过8斤他就能做出来。

　　此后两天，该企业负责人多次约见记者希望能尽快签订订单。4月22日上午，中国商报另一记者赶赴该企业跟同负责人参观了其生产设备并听其介绍了掺杂加重纸箱的生产流程。时间不久，当记者和静宁县工信局书记（该县包装技术协会会长）杨明安、县工商局副局长刘考学等人在一起时，上述企业负责人再次打进电话，希望尽快签订订单，并称单只苹果纸箱加重到10斤都可以，填充原料为石粉，并保证做到“不拆开看不出来”。之后，刘考学副局长借口单位有事离开，不久，上述企业负责人给记者打来电话，称有人告诉他记者的真实身份，希望记者能放他一马。该负责人还告诉记者，像他这样尽量满足客户要求，来单照接的小企业不止一两家，他只是不愿意做替罪羊而已。

　　“水泥苹果箱”仍充斥静宁市场

　　今年1月12日，静宁县工商局副局长刘考学在接受甘肃本地媒体采访时表示，他们曾对静宁市场和仓储企业使用的纸箱做过清查，并没有发现静宁当地企业生产“水泥纸箱“的情况。此外，由于当地仓储企业都使用本地企业生产的正规纸箱，所以他们在清查过程中，并未见到“水泥纸箱”的踪迹。

　　显然这也是个谎言。

　　李店乡是全县苹果产销大区，这里贮藏冷库多达10余家，除了外地经销商贮藏外，当地果农也将部分苹果贮藏在这里等待来年春夏卖个好价钱。

　　4月20日，记者先后走访了李店乡的数家贮藏库，库存苹果按主人的姓名分挡码放，一般一个货主使用同一种纸箱，此前媒体报道过的掺杂加重纸箱比比皆是，瓦楞纸中间的填充物有灰色、黄色、暗红色的泥浆状凝固物，可谓五花八门，撕开纸箱碎渣哗啦啦往下掉。其中一类加重纸箱上贴有“静宁县恒达有限责任公司”字样、以及商标、电话、厂址等生产厂商信息的标签。对出现在贮藏库和网络上曝光的“恒达”标示“水泥纸箱”，恒达董事长杜进自有解释。他告诉中国商报记者，在陕西一些纸箱生产企业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品牌被仿冒，却束手无策。当被问及为何不采取打假维权时，杜进董事长反向记者讨要维权的办法。

　　对于贮藏库形形色色的“水泥纸箱”，静宁县工商

　　局副局长刘考学开始表示要严肃查处，但随即表示查处目前仍无法可依。

　　此后不久，便有李店乡部分贮藏库管理人员反映，乡政府已通知贮藏库近期要注意记者暗访，并将中国商报此行来访记者的人数、相貌和使用车辆信息做了通报。

　　静宁的“水泥纸箱”泛滥不仅仅是在贮藏库。4月21日，在上述静宁县工信局书记杨明安和静宁县委宣传部相关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记者走进了当地颇有规模的静宁县鑫龙果品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该公司一度被评为“静宁县优秀客商”，拥有十多个苹果贮藏库。在公司贮藏库台阶和纸箱库房中码放着数以十万计的“水泥苹果箱”，记者当场验证，单只纸箱重4.2斤，如加装同类材质的内衬，空箱重也在5斤以上。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水泥苹果箱”，作为全县整顿“水泥纸箱”的牵头单位工信局书记杨明安显然有些尴尬，他急忙向记者解释称这是用过的周转箱，“已经堆放好几年了，你看都晒黄了”。然后用暗示性的口吻责问该企业负责人“为什么不将这些没用的东西放过”。但记者在公司车间内看到，果品周转箱均印制有“静宁县鑫龙公司周转箱字样”，而这些全新的“水泥纸箱”上印制着“静宁县鑫龙公司超市专供”字样。

　　监管护短与高调规范格格不入

　　按照静宁官方的一向观点，损害静宁纸箱产业利益和静宁苹果形象的，都是那些“来自外地”的“水泥纸箱”。而正是为了维护上述形象，静宁官方从否认本地企业生产和贮藏企业使用“水泥苹果纸箱”，继而转向跨区、跨省式的查假打假，最后通过制定《静宁苹果包装运输用瓦楞纸箱》地方标准，规范本地企业生产标注空箱重量、生产商等透明信息、印刷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图案和静宁苹果商标的合格纸箱。

　　但问题是，“水泥苹果箱”并不能随着一个地方标准的出台而自觉退出市场，此前监管部门和媒体的调查表现出：“水泥苹果箱”的存在是经销商为了转嫁市场价格风险和获取非法利益为前提的，而订单又是纸箱生产企业的生存之本，有需求就有加工，至于纸箱上的印刷品，几乎没有仿制成本，即便以后市场上出现印刷很规范的“水泥纸箱”，而且标注了生产商信息，生产商也来一个一口否认甚至叫屈“被侵权被仿冒”，那监管部门岂不是又束手无策了。如果静宁县政府监管部门不能正视本地存在生产“水泥纸箱”的企业、“水泥纸箱”在静宁贮藏领域泛滥的现实，而发现了又不好去监管，甚至一味地隐瞒护短，对外界再高调也无益于维护静宁纸箱产业利益和静宁苹果形象。